一百多年来,每到一年年底,世界的科学家、人文学者、作家以及经济学家会将目光投向瑞典 ——诺贝尔这个让人苦苦追求的奖项,在此刻各归其主。所谓奖金我所欲也,名声我所欲也。对大 多数得主来说,诺贝尔奖意味着一夜间暴富,声名显赫,从此步入“不朽”的殿堂。但也有一些 “异类”,在大奖不请自来时或无动于衷,或依然故我,或干脆拒绝。在名利的巨大诱惑面前, 他们表现出“富贵于我如浮云”的淡泊态度。
居里夫人:“唯一不为盛名所颠倒的人!”
无论在世界科学史上还是诺贝尔奖历史上,玛丽·居里都是一个不朽的名字。这位伟大的女科学 家发现了钋和镭两种新元素,成为放射性化学和物理的奠基人;她在8年内连摘诺贝尔物理、化学桂 冠,是世界上第一个两获诺贝尔奖的人;其家庭也是迄今为止获诺贝尔奖最多的首个家庭,玛丽之 后,她的女儿和女婿又获得一项诺贝尔奖。
玛丽·居里经历过苦难的岁月。她出生时,祖国波兰在政治版图上已不复存在;当她以金质奖章 从中学毕业时,华沙的大学却不招收女生;在巴黎求学时,她更是常常因生活艰难而饿晕过去。苦难 的生活磨砺了玛丽的心志,促使她以更执著的精神投身科学研究。她与比埃尔·居里结婚时,新房里 只有两把椅子,当丈夫建议再买几把椅子时,玛丽说:“有椅子是好的,可是客人坐下来就不走啦。 为了多点时间搞科学,还是一把不添吧。”
1903年12月,居里夫妇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。消息震惊了世界,外国科研机构的邀请电、各地发 来的贺信像雪片般飞来,摄影师赶来拍照,记者前来采访,拜访者络绎不绝,还有应接不暇的招待会、 宴会……居里夫妇被周围的喧闹弄得头晕目眩,他们清楚地感到:生活完全被敬意和荣誉毁坏了。为 了回避好奇的人们,他们深居简出,家门只对几个朋友开放,两人仍旧在破旧的木板房里做实验。一 向清贫的居里夫人对巨额奖金并不稀罕,大量奖金被她赠送给大学生、贫困的朋友、实验室助手、教 过她的老师、资助过她的亲属。至于荣誉,玛丽更是平淡对待。一次,一位记者前来采访想报道她的 事迹,她坚定地回答:“在科学上重要的是研究出来的‘东西’,而不是研究者的‘个人’。”至于 获得的众多奖牌,她更不在意。一次,她的小女儿正在玩英国皇家学会刚刚奖给她的一枚金质奖章, 一位访客看了惊讶地叫起来:“这么贵重的奖章,您怎么随便给孩子玩呢?”居里夫人笑了笑说: “我故意给他们玩的。我想让孩子从小就知道,荣誉就像玩具,只能玩玩而已。”
一生朴素的居里夫人常说:“贫困固然不大好受,但富裕却也没有必要,甚至很讨厌。”有人 因此说,居里夫人一直到死“总像一个匆忙的贫穷妇人”。然而,世界却从她那里获益良多。丈夫逝世 后,居里夫人把他们共同研究的成果、价值100万法郎的镭无偿捐给一个研究治癌的实验室,并向世 界公开提镭方法。他们本可以一夜间成为百万富翁,但他们商定,不要发明带来的一切物质利益,他们 辛勤劳动是为了让人类获得幸福。对这位科学伟人,爱因斯坦评价说:“在我认识的所有名人里,居里 夫人是唯一不为盛名所颠倒的人”,“是一尊不被荣誉腐蚀的塑像,矗立在时间的广场上,昭示着公 心”。
萨特:对诺贝尔奖说不
1964年,瑞典文学院碰到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尴尬事情,当他们宣布诺贝尔文学奖时,获得者 竟然拒绝领奖,此人就是法国存在主义大师让一保罗·萨特。
1964年,因为存在主义哲学思想体系的巨大意义,瑞典文学院决定将文学奖授予萨特。 当获悉自己获奖时,萨特出人意料地拒绝了。他在写给瑞典方面的信中说,签名为“让—保罗·萨特” 是一回事;签名为“诺贝尔奖获得者让—保罗·萨特”就完全成了另一码事。“无法想像谁有权给康 德、笛卡尔或歌德颁奖”,“我拒绝这样做,拒绝一切荣誉。”尴尬的瑞典方面宣布,诺贝尔奖一经 宣布便无法更改。因此,该年的记录上写着:“文学奖得主让—保罗·萨特(作者拒绝领奖)”。
拒奖后的萨特生活依然如故,思考哲学问题、出版著作、与爱侣波伏瓦体验着世人难以理解的关 系。进入暮年的萨特身染多种疾病,一只眼睛已经失明,但依然以口述的方式发表自己的思想。对当 年拒绝诺贝尔奖,他毫不后悔,重申自己骨子里没有丝毫改变。1980年,75岁的萨特在争议声中病逝 。赞誉他的人将他奉为“20世纪人类的良心”,诋毁他的人将他视为放荡不羁甚至道德败坏的人。其 人虽已远去,但直到今天,萨特的哲学思想与特立独行依然被世人铭记。
怀特:“诺贝尔奖不会使生活有任何改变”
帕特里克·怀特——在1973年之前,全世界对这个名字都很陌生。1973年,怀特成为澳大利亚 第一位(也是迄今唯一一位)诺贝尔文学奖得主。
怀特的获奖让世界一片震惊,一家法国杂志怏怏不快地说:“为什么不选我国的马尔罗,却选择 了澳洲的怀特,真令人惊异”,“怀特何许人?谁知道?连澳洲人也不知道!”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! 因为怀特本人对这个奖项根本不在意。当在自己澳洲农场家中得知这个消息后,他笑笑说,“诺贝尔 文学奖不会使我的生活有任何改变”,然后就拎着鱼竿钓鱼去了,留下一堆记者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。
尽管之前不被世人所知,怀特的文学成就却不能否定。评论家说:“怀特的目光不是朝向天空, 而是指向内心。”对人类心灵世界的发掘,使怀特的作品更具一种对生命的关切和强烈的精神气质。 不过也有人说,他的小说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天书。或许有感于出名前投稿的艰辛,怀特在获奖 之后将奖金全部捐献出来,成立了日后著名的怀特文学奖。晚年的怀特依然住在自己的农场之中, 舞文弄墨,而且更喜欢写杂文和随笔,以文笔辛辣尖刻而著称,他几乎把当时的名人骂了个遍。他 说澳大利亚名誉上的君主、英国女王伊丽莎白“毫无魅力”,对澳大利亚前总理霍克的评价是: “这个浑小子成天叼着雪茄,戴着戒指,炫耀昂贵的腕表。更糟糕的是,他无时无刻不在表现自己对 历史的无知”。不过尽管被骂,这些人对怀特依然充满敬意,因为他是澳大利亚文学的一座丰碑。
纳什:以美丽心灵与人生博弈
2002年,一部名为《美丽心灵》的奥斯卡最佳影片风靡全球,该片以美国数学家纳什的生平为 基础加以改编,当观众被影片中所表现的爱和美丽心灵所打动的时候,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校园里那个 孤独的老人也逐渐走入世人的视野。
约翰·纳什1928年出生在美国一个军人家庭。14岁时,他的数学天分开始展现,由于他的存在, 使教他的老师都产生受挫感。纳什21岁博士毕业,他的关于非合作博弈的博士论文在当时被看成游戏 之作不入主流。此时的纳什对名利表现出无足萦怀的态度。别人常常请他解决数学难题,题目破解后, 有些人却以此作为自己的成果来发表,当朋友气愤地建议纳什诉诸法律时,他总是一笑置之——解出 难题是最快乐的事。
上世纪50年代末,纳什已是闻名世界的科学家了,还被《财富》杂志推举为天才数学家中最杰出 的人物。但就在这时,不幸降临,他患上了强迫性精神分裂症。精神错乱困扰了他30年。此时,母校 向他张开双臂,特意留出一个闲职让这位昔日的天才有个栖身之地。于是,在普林斯顿校园里,常常 有一个衣着怪异的“幽灵”喜欢在黑板上乱写乱画,留下稀奇古怪的信息。多年来,纳什的经济来源 就是从母亲临终前替他成立的信托基金中每月提取400多美元。他的妻子艾利西亚表现出了钢铁般的意 志,一直陪伴照顾他。在她的努力下,奇迹出现,数十年后,纳什终于康复,由“疯子”变回“天才”。
上帝也最终眷顾了这个“怪人”。随着商业竞争时代的到来,纳什50年前所作的博弈论一下子 成为与市场联系密切的显学。纳什也因此进入诺贝尔奖评委的视野。为了验证纳什是否已经痊愈, 诺贝尔委员会特意派代表访问他,当该代表向纳什委婉地表达他已被“考虑”授予诺贝尔奖时,纳什 坦率地说:“我想您来这儿是想看看我疯没疯,如果我疯了却得了奖,肯定会把你们的事儿搞砸。” 接着他又认真地说:“在你们看来我疯了几十年,我却以为,那不过是一种特立独行的状态而已”。
1994年,纳什与其他两位学者分享当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。得到奖金的纳什对记者说,“我相信 有资格申请信用卡了”,当被问及得奖对他的生活有何影响时,他说,“我现在可以去咖啡馆了”。 纳什把奖金(3人分享后已经不多)一部分还了债务,一部分买了基金,然后就去资助那些贫困的研究 者。他依然住在一座普通的房子里,艾利西亚依然照顾着他。而在普林斯顿大学,每天落日的余晖下 仍然可见纳什散步的身影。对纳什而言,自己仿佛在与上帝进行一场人生博弈,用半生疯狂的代价获得 暮年的声名,两者毫不亏欠,恰如博弈论中著名的“纳什均衡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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